“人耳[2]？人耳有什么担当？”来人望着眼前喧闹的小家伙们问道。它们简直是一群诡异的长着四肢的耳朵——不过等等，它们是一群，还是只有一只？——“但这不重要，”来人想，“重要的是把任务完成。”他低头看看手中翻开的活页本，上面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印刷字：“请简析‘人耳’这一形象是如何体现担当精神的。”
“《诗》云：‘采采卷耳，不盈顷筐。’[3]”人耳说，“旧时曾听闻‘老北京鸡内卷’之名。虽说常感到其名不副实，但毕竟有一‘元语句’，名唤‘井氐梵’[4]，可解名实之冲突，就像增六度解决到八度。——哦，对，前一阵有人发明了一增六和弦具有五声性，称其作‘北京增六’[5]。由此，可把不和谐的旧北京内卷，解决到新北京。”
“胡言乱语，逃避问题。”来人一边记录一边想。他早已料到人耳会以这种方式回复，因此他按照计划问道：“的确，然而今天的主题是‘担当’。人耳的担当在哪？”
当他从活页本上抬起头时，正撞上人耳直勾勾盯向他的目光，不禁打了个寒战，心中一阵发毛，本能地移开了眼神。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过后，他听到人耳再次开口了。
“担当，嘿嘿，担当。”人耳做了个紊乱置换[6]，诡异地笑着，一如当年峰顶的草鱼[7]，“胡言乱语即为担当。《诗》云：‘匪言勿言，匪由勿语。[8]’然岂其食鱼，必河之鲤[9]？岂其论证，必合之理？故曰：不学《诗》，无以言。”
来人还没从这不寻常的开头中理出头绪，甚至还没有记完，人耳就继续它的演说了，这让他不得不另起一页。
“听到没有？不学诗无以言——小子何莫学夫《诗》？《诗》，可以卷，则何莫由斯道也？[10]”不知是否是错觉，来人似乎听到人耳眨了眨眼睛，“啊，我知道了，因为任务，对吧？他们常作劝学之说，但为自己可学不到平时成绩[11]……有时甚至是考核成绩呢[12]，是不是？既见来之，则见安之[13]，你既已过来，说明你并非那高贰零壹壹贰叁之辈[14]，以缺交为常……但他可是担当了许多呢，你不觉得吗？嘿嘿，和我一样。耳曰：‘耳不耳，耳哉？耳哉？[15]’人耳务本[16]，因此，胡言乱语即为我的担当。你呢？你担当的不会只有任务吧？”
“任务是手段而非目的……”来人自语道。他在纸上画了个大括号，并连出去一支双箭头，箭尖直指四个并不工整的大字：胡言乱语。他习惯性地翻到下一页，却发现一首诗不知何时就已端坐在那儿，仿佛在嘲讽他似的，题目叫“采苓”。
“儒以诗礼发冢，莫忘初心啊[17]。”人耳说，“可我还得提醒你，成绩。”
来人正读得出神，这会儿猛然醒悟过来，在刘易斯卡罗尔笔下一嘎隆儿地飞恩了回家[18]。在那里他做完了数理化生四科作业，而直到下弦月初升，他才翻出语文作业，在上面草草画了一幅人耳的肖像。欣赏着自己的“大作”，他说道：
“人耳骑着桑丘·潘沙丢失的驴子[19]出现在他面前，指点称：‘人耳之担当，不过于此耳。——胡言乱语之余，帮你完成了任务，这还不够担当吗？’接着人耳化而为人，拿了一本从未翻开的‘五三’就走了，嘴里哼唱着一首老巴赫的康塔塔，歌词讲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。”
2021年10月